熟悉一下大廠調查腐敗全流程

當一個高層以一種如此不體面的方式被通報和離開，通常也意味著他的價值已經低於公司所需。

文丨 祝穎麗

今天上午，外界已然沸沸揚揚的貪腐一事，終於在網易內部的通報郵件下得到確證。

涉及部門主要為Battle事業部、互娛渠道發行中心、互娛市場中心。

其中職位最高的涉事人之一為Battle事業部與KK事業部原負責人向浪。

據公開訊息，向浪2008年復旦大學畢業後進入盛大遊戲，參與發行了《冒險島》《龍之谷》《永恆之塔》等大型端遊；2013年，向浪加入網易，曾負責網易遊戲的社會大營銷與直播業務。

我們從行業人士處瞭解到，向浪曾加入過電競俱樂部，他在網易負責的Battle事業部與KK事業部業務也都與電競相關。

其中，他曾負責的KK事業部旗下KK對戰平臺是丁磊最重視的業務之一。KK對戰平臺是一款電競平臺，一位電競圈人士說，2024年上半年，丁磊幾乎每天都會參與KK相關業務討論。

向浪加入網易超過10年，級別高、也在重要業務中與CEO交流密切，因此有業內人士對此次他被公開通報貪腐的訊息表示震驚。

上述人士解釋，倒不是說貪腐本身可能性小，而是以這種形式被曝光，涉及的糾紛可能不限於貪腐本身。

遊戲行業的貪腐並不少見。據《半熟財經》訊息，不久前騰訊互娛天美L1工作室電競發展中心總經理張易加離職也與供應商貪腐相關，但該訊息並未公開。

大公司，尤其是平臺型公司，因為在整個產業鏈上佔據著最關鍵的位置，因此普通員工也掌握著不小的權力。

電商平臺的員工掌握著面向商家的規則，本地生活平臺的運營也可以用流量指揮商家，這都有尋租的空間。比如過去阿里最嚴重的聚划算團體貪腐，美團2023年公佈了近百人的涉嫌犯罪的調查等等都是如此。

遊戲公司，則在製作、發行、營銷每個環節都需要外包給供應商，以什麼理由、選擇誰，中間也存在灰色地帶。

以網易的KK事業部為例，某電競俱樂部曾獲得過其KK對戰平臺的贊助，該俱樂部員工稱，是否贊助，幾十萬的預算就是負責人一句話的事情，“這時候你給他一些感謝，他算不算腐敗？”

很多時候，這些大公司的灰色地帶、尋租空間能被確定為貪腐一開始並不容易。一是施受方的行為隱蔽，洩露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一是在行為在規則裡，很難有證據證明對公司利益造成了傷害，比如某個業務卡著公司預算，事情也完成得不錯，只是具體的個人獲得了一些隱蔽的好處。

不同公司負責類似舞弊貪腐事件的部門有不同名稱，比如網易的叫做“廉政部”，阿里稱為“內控部”，位元組則交由企業紀律與職業道德委員會審理。

但流程則很類似，都是先接到舉報線索，做內部核實調研，最後透過訪談確證。負責內部腐敗案例調查的人很多出自公檢法，他們起作用的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小黑屋”的訪談。

“小黑屋”內設攝像頭，被訪談的物件雖然有人身自由，但在高壓下，通常並不能隨意出入，要歷經數小時、面對無數細節的追問。訪談的廉政部/內控部員工也經驗豐富，他們會視不同人拿出友好寬鬆或是嚴肅施壓的態度。

進入調查小黑屋的人，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有的人被友好交流的氛圍放鬆警惕，說了不該說的話；有的人在緊張的密閉空間裡，在拿出來的“證據”下，還沒被追問就什麼都主動交代了。

而事實上，公司在這一步拿到的“口供”才往往是更有法律意義上的證據。很多員工與公司走到訴訟階段，對自己最不利的證據就是自己親自簽字的口供。

不過被揪出來不意味著都會被公開。最終被公佈出來的案例要麼情節典型嚴重，要麼是該員工本人在公司調查時極其不配合，被“殺雞儆猴”。

甚至有的涉事高層也不會第一時間被處理。一位在大公司上述類似部門工作過的員工說，很多時候上報到大老闆層面，他們也會評估這個人的價值和造成的損害和行為程度，再決定是要真正處理還是旁敲側擊。

我們瞭解到，一家物流公司在起網階段，公司明知底下有各種貪腐受賄等情況，但在發展期也是默許和容忍的。

而當一個高層以一種如此不體面的方式被通報和離開，通常也意味著他的價值已經低於公司所需。

企業是一個追逐利潤的組織，公平、正義並有時不是它的第一訴求。而監察腐敗的部門，大部分時候也只能在事後有所作為。對他們而言，與其投入人力無力去大規模調查反腐，遠不如用一個足夠激烈的例子去警醒員工成本更低。

不過在網際網路企業裡，對腐敗的容忍度相對更低。一方面，這些企業本身就誕生在一個更推崇公開透明的時代，無論是企業文化還是管理制度都更加現代，其監督制度也足夠完善。此外，這些企業賺錢能力強，對高層和員工的激勵措施也足夠豐富，貪腐本身就會因小失大。

因此，在網際網路企業裡，一旦被舉報確證後都會被移交司法，過去，阿里、快手、百度都曾經曝出過高管被刑拘的醜聞，這次網易也是同樣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