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陳偉星：投中兩個首富，卻依然焦慮

作者：南七道

前不久，比特幣首次突破了 10 萬美元。

陳偉星作為移動網際網路和區塊鏈時代，最成功的投資人之一，他投中了兩個首富：在A輪投資了張一鳴的抖音，天使輪投資了趙長鵬的幣安，前者是中國首富，後者是華人首富。他投資幣安時，這家公司僅成立一個多月，目前估值超 3000 億美元（根據財經報道），創始人趙長鵬被福布斯評為華人首富。而陳偉星本身，一直是話題人物，同時充滿各種爭議。

陳偉星身上有兩個標籤：一是創業者和投資人。他創立了打車軟體“快的”，成功投資了早期的理想汽車、抖音、幣安、火幣、波場等各行各業頭部的公司。

另外一個就是鬥士。在很多人眼裡，陳偉星無人不懟，懟投資人、懟創業者，懟各種看不慣的社會現象。朱嘯虎、李笑來、張一鳴等，這些他的同行，朋友，甚至是他投資的物件，無一倖免。

2024年12月，香港，我和陳偉星見面，聊了3個多小時。一起聊關於財富、比特幣、趙長鵬、張一鳴、藝術、愛、恐懼、焦慮、家庭、AI等，這是迄今為止，對他的最深度的訪談。很多行業和內幕資訊首次披露。

關於財富、比特幣和幣安

南七道：你說自己很容易相信人，很隨性，但作為一個成功的投資人，這很矛盾。投資不應該是理性的嘛？

陳偉星：我做投資，跟別人投資很不一樣，我對未來想得很明白的。我們公司的人都知道。比如說我做移動網際網路投資，做區塊鏈投資，都是先分析到哲學為止，然後把整個未來生態圖都畫出來。畫完以後節點都找出來。然後跟我的秘書說，把所有這些節點的人，全都給我約來，我跟他們吃飯。我到北京，把區塊鏈的那些早期創業者叫過來，每個人講 5 分鐘。然後當場確定，OK，我投你，就投了哈。

我投資就這麼投的，自己想明白了，我看這個人能幹，那我可能幹不過他。那讓他幹。

南七道：迄今為止，你投的最成功的區塊鏈專案是什麼？

陳偉星：幣安，所以我看趙長鵬、何一，我都看得很準的。（注：根據財經報道，幣安目前估值3000億美元。根據和陳偉星的交流，天使輪他佔5%。）

南七道：幣安的事解決了嗎？（注：因各種原因，幣安股份存在一些法律問題，雙方正在處理中）

陳偉星：早晚要解決的，反正我從頭到尾都沒變過。我一直看好趙長鵬，我就覺得趙長鵬跟王興一樣，特別聰明，而且特別執著，特別想把事情幹成。而且他還幹到了頂峰。我沒看錯啊。

南七道：你之前說你們就是在 KTV 裡面喝了酒，然後你就投了。

陳偉星：對，因為我對他們這個感覺是對的，人是有直覺的。當時何一不相信我。別人也給我推薦過他們。也做過一些背景調查，加上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朋友，大家會說的嘛。加上我的直覺。這些人能做事情。我就挺喜歡他們，當天我就決定了，20%以內都行，最後投了5%，約2500萬人民幣，很爽快。投玉紅，也是這樣的，500 個比特幣直接打了。喝酒的時候就打了。我當天使投資人，對人都很信任。

南七道：因為這種隨性，所以也造成了後邊的一些糾紛呢？

陳偉星：其實 CZ（趙長鵬）和我們有很多故事發生，他們有很多壓力，到後來又有點貪婪。後來他們有自己的做事體系了。人就是這樣的，飄來飄去，忘了原則。對吧？原則就是不搞兄弟，我們一起做事情，大家一起玩，一起party，一起分享。我們曾經的一個決定，讓我們從一路過來。我們見識了那麼多美麗的風景，大家都很開心，然後我們的歷史故事，可以勵志很多很多的小孩子。

南七道：你和CZ現在還會有互動嗎？還是說這個問題就交給專業（法律）人士，你們不管了。

陳偉星：這種問題，專業人士來解決專業問題。我跟 CZ 我們上次見面，聊了 7 個小時，喝了 7 個小時的酒，我們聊得很好，聊得很開心。我覺得我很理解他，他沒時間想這個事情。我知道他也沒想清楚怎麼處理這件事。

南七道：因為這不僅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

陳偉星：對，因為這個事情本身就很複雜。整個過程就很複雜了。所以他不想，我能理解。歸根結底，你要是真的相信原則。你要相信我們兄弟，說什麼是什麼。哪怕如果做不到了，我們就要電話溝通，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畢竟我信任他，我當時閉著眼睛就投了，就是相信他們，投了那麼多錢。我的這個錢，也不是白來的呀，我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南七道：你當時投了多少錢？

陳偉星：約2500 萬人民幣。

南七道：那時候也不少了。

陳偉星：不少了，當時（幣安）才做一個月。而且我抱著完全相信他們的態度，那還能怎麼樣呢？作為天使投資人，我也做了自己的貢獻。他們都知道的。我從頭到尾給幣安做了所有的貢獻，包括我所有的資源。但他們可能看不到我的（全部）工作，最終他們都是知道的。我一直是這麼對他們的。

南七道：如果按照這個計算的話，理論上現在有多少倍回報？

陳偉星：從投資講肯定是成功的，我們這個故事，本質上已經是歷史了。現在我們已經不關心這些事了，就是都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然後大家最後都會接受專業人士處理的結果。

南七道：你們都會接受最後結果？

陳偉星：對，我跟 CZ，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想法了。我們兩個人都是計算機型的腦子。他比我更那個，他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包括美國那些事。我也經歷很多事情，做人上的一些事情，我有很多折磨焦慮，導致我的背疼了五年。

南七道：所以要經常喝酒，我們以前每次見面，你都喝醉。

陳偉星：對啊，因為酒精可以麻痺，我這個疼痛，就是屬於心理問題，後來被治癒了。我經歷很多，他牢裡都去過了。我們這種事情，對我來講就是歷史了，已經有最專業的人，在處理專業的事情。

我陳偉星，我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本來我們兄弟一起去玩的，結果你在我家裡隨地撒尿，然後TM又打了我一頓，離開時給我一點錢，還說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不行的，是吧？你不能站在完全不尊重的基礎上，去處理問題，現在我就不願意想，完全沒法想，一想我就會焦慮啊。我沒法接受這樣的事情，我一輩子沒有接受過這樣的事情。

但反正我當時我們談得是挺好的。

南七道：你在大學裡做遊戲，又做了打車、區塊鏈、投資，你好像每次都能踩到點，持續發展，很多人要麼踩空了，要麼沒有長期專注，就衰落了。你覺得你的特質是什麼？

陳偉星：我比較簡單。我自己比較擅長這個，因為我一直專注在思考這些問題。我有一套思維方式。我是農村裡出來的，開始是沒有那麼自信的，但後來不斷的去成長。人類最大的潛能就是專注力。專注力提高以後，人發揮的潛能是很大的，這個就是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的根本原因。自己的專注力就是能量。

南七道：很多人關心的一個問題，現在比特幣這麼火，你覺得普通人要不要投資，現在進入是不是還有機會？

陳偉星：我不能說得太具體，比特幣這種事情已經說了多少年了。有個很聰明的人，很真誠的跟大家講，買一點，當個保險。但你也不要太想投機，要多關注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教人去投機的。如果你教人投機，給了一個建議，人家把這個投機的建議，當做尚方寶劍。這樣會結下孽緣。

南七道：區塊鏈是為了去中心化，為了社會更平等。但我們現在看到的現實，政府和富豪大量持有比特幣等，越來越富裕，這不是越來越中心化了嗎？不是又回到傳統金融上去了嗎？

陳偉星：當然不是了。現在不是財富中心化不中心化的問題。現在是我們的激勵制度的問題。我們的賬本被造假了。其實只要被公平對待，人類本身就喜歡互相幫助的，像我們以前小時候在村裡面，一個好的文化下，人是很容易成長的。我們現在的激勵制度問題，導致了我們的文化變壞了。經濟問題，又帶來類似意識形態的問題。所以有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爭論。

比特幣的好處是什麼呢？可以讓賬本不造假。它可以讓這個自然經濟迴圈發生。大家公平，沒什麼問題。只要你激勵好的行為。文化變成好的行為，它也是行得通的。但是怎麼樣才能讓大家都願意做出好的行為？這就看我們人類自己的治理手段，怎麼能讓國家互相之間、人民之間更信任，更願意互相幫助，更願意一起去創造。那到底什麼樣的方法是好的呢？人們就是要燙到火，才會去反思啊。

南七道：現在錢也不好掙，很多人很焦慮，你會有什麼建議？

陳偉星：要愛自己，把身體養好，提升身體機能。讓你的生命，大於你的負債。精神上要扛住，哪怕今天再多的債，你出去還是要乾乾淨淨的。不要看不起別人，不要去惹事。多關注怎樣去創造，多去幫助人。越是困難時候，騙子越多，要多小心。才能有好的狀態，去解決這些問題。

關於抖音、張一鳴和AI

南七道：為什麼你要搞反抖音聯盟？

陳偉星：因為抖音是一個錯誤的設計，這是他無意中犯的錯誤。現在他已經有意識了，但還為了錢繼續犯錯。

南七道：你不是這個專案的投資人和受益者嗎？（注：陳偉星參與了抖音的A輪融資，已經退出）

陳偉星：是受益者，我當時（投資）也不知道會犯這樣的錯誤。當時公司小的時候，是不會犯這個錯誤的。這也不是我們預設的，當時沒有這個概念。現在是 AI 發展太強大了，才意識知道這是個錯誤。你不能用 AI，用人類最先進的技術來製造（精神）毒品。

南七道：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陳偉星：現在整個社交媒體瘋了，你知道嗎？ AI 這麼發展下去，如果繼續做錯，這會導致整個人類發瘋。這是個科學問題，明白？我就是知道了這個事（所以要說出來），臥槽！

南七道：為什麼是你站出來？為什麼其他人都沒出來？

陳偉星：我就覺得他是不對的嘛。我在想 AI 怎麼能更好的幫助人類。AI主要是影響人類思維，因為它會說謊。這個理論我想通了。未來人類跟 AI 是叫collective intelligence，叫集合智慧，就是如何讓 AI 解放人類。我覺得 AI 應該這樣做，他覺得覺得 AI 那樣做，這就變成了整個信仰的差異。

南七道：你覺得你是對的，那你為推廣“對的AI”這個事情做了什麼？

陳偉星：如何讓AI 來服務人類？我要把這個實現出來，要把（這個）文化講出去。我們的願景就是 5 年超過TikTok。那反正我的夢想就這樣，對公司團隊要求是這樣。能不能做得到，who knows？但是要求就是 5 年得超過抖音。

我和我老婆，在做一些文化的設計，比方我們的秀，我們想把中國文化介紹到西方，然後設計一個基於中國東方玄學的整個秀。她跳舞，我做一個DJ，在這個秀裡面，我 DJ 名字叫 who is he！

who is he？這是一個問題。我們用音樂來詮釋哲學，用藝術來詮釋哲學。東方的哲學正好就是可以解釋 AI 的哲學。我們東方文明為什麼能傳承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們東方的這套哲學體系，所以我就要把這種變成藝術表達給全世界看，所以我這是我們最喜歡的事情。我們的藝術已經在LA（洛杉磯）這個圈子已經是很流行了。

南七道：最近這兩年，你一直在提一個概念：不管是人類還是社會的希望，都在東方哲學。西方有些東西是不符合現代文明和社會發展。

陳偉星：不是說西方不是文明，而是資本主義這一套是被人捏造出來。東方文明跟西方文明都是對的，它是不同陰陽兩面。東方文明在於計算，比如我們的易經，顯示自然是怎麼變化的。

南七道：除了這個之外，你會投一些與 AI 的專案嗎？

陳偉星：沒有。我現在就只會專注做這件事情，這是最重要的事。我把這個當藝術來做，這是一種 AI 跟人類的意識對齊，這是一個科學問題，這是一個意識問題，它又是一個藝術問題。我自信是一定會做成。這不是一個商業專案，是藝術。這是人類的一種實驗，大家在一起創造。我不要爭這個股份，我不收費，我不是創始人，我不控制，我只完成這個任務，然後我捐贈給NGO。所有人都是公平的，那我是其中的一分子就好了。

南七道：聽起來有點烏托邦。

陳偉星：不是，這是個技術，這是一個設計的規則。這個規則不是烏托邦不烏托邦的問題，這是一個工程，我們技術做出這樣的好產品，幫助每個人把意識提高，去跟那些壞的 AI ，去實實在在的競爭。這是理想主義，我們只能用理想主義，去做無限想象的技術。

南七道：你批評張一鳴之後，聽說還想和他見面溝通一下，但後來沒見到，有這回事嗎？

陳偉星：我們有個共同的好朋友，對方說也不知道張一鳴在哪。我覺得這只是觀點之爭，確實影響到了他的利益了。但我不是說對他個人有意見。

南七道：你對他個人沒有意見嗎？

陳偉星：沒有，如果今天他來了，我還是請客吃飯，我還願意陪他。他個人讓我賺了很多錢，他對我沒有過任何傷害。他公司裡很多人，曾經（給我）幫過很多忙。我很多的朋友，他都有照顧。他對我個人來講，他是個好人，甚至是對我有恩的人。這個是客觀的，但是我說那個就是真的是價值觀問題。

南七道：他會理解嗎？

陳偉星：他肯定不會理解了，因為這是信仰問題了，但是他那個位置不好弄，明白嗎？但是我又認為自己這個邏輯是對的。

南七道：後邊你還會繼續批評抖音和張一鳴嗎？

陳偉星：我已經說（批評）過了，為什麼要繼續說（批評）啊？大家都知道了。那接下來我就該做我的事情。現在問題是該怎麼辦嘛？就只能自己做嘛。我那時候確實是帶著一點情緒。我覺得他確實也會壓力很大。他已經進入他的世界了，比如說Facebook 這種，他已經在他們的迴圈裡面了。現在每個人都進入到自己的圈子裡去了，但是我們到時候爭的還是信仰，他只能競爭。

如果他（以後）真的要遇到什麼大麻煩的話，如果我有這個能量的話，我會跟他說好話的。

南七道：這個專案（抖音）你已經退出了？

陳偉星：對，我早就退了。我以後專注怎麼樣把 AI 跟人類超級對齊。對我來說，這是最讓我開心的事情。

南七道：現代技術發展，包括手機、短影片、區塊鏈，有些東西幫助了人，但更多是讓人沉迷，把人變成奴隸，並沒有讓世界更美。你怎麼看？

陳偉星：對，因為做的人，出發點是錯的嘛。所有人都只想著賺錢，不顧汙染環境。我們現在擁有所有的知識，無非把它組織好，變成好的教育知識，把人變得更好。而並不是把知識組織好，把人變得更壞，騙更多的錢。這個早晚是要管的，因為這不符合人類正常的運轉，是吧？因為 AI 太強大了。這是所有的人，要為自己兒子和女兒，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關於好鬥、恐懼和愛人

南七道：我把你這些年的媒體採訪和公開講話，放在ChatGPT 裡分析，你現在提的最多的詞：愛、宇宙、能量、天道等，你以前提的最多的詞：焦慮、背疼、抑鬱等。這一兩年，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陳偉星：我找到我老婆了，哈哈哈。

南七道：你老婆對你的改變，這個變化是如何發生的？陳偉星：中國人特別聰明，能研究出“周易”和“天道”。但有個問題，就是（很多人）心打不開。我們的父母從來不會說我愛你，只會說你要努力，或者老是打小孩，所以我們很多人長大了很害羞，不太敢真正信任一個人。

但有些地方的人是反過來的，剛認識的時候他很開心，然後才會有些邊界。我們東方跟西方為什麼文明老是有衝突？底層邏輯是不一樣的。我老婆是完全西方人，我是完全東方人。我跟她完全融合在一起，她把我點亮，讓我發現發現真愛的存在。人作為一個動物，天然需要愛的存在，然後建立信任。我的醫生是哈佛一個教授，在哈佛教了二十幾年書。她研究證實，人如果在信任環境裡面，你的細胞可以吸收30 多種荷爾蒙，你細胞會更強大。這是一種生物學證據。人在憤怒的時候，想打人。你開心的時候，想玩的時候，想喝酒，想跳舞，更有創意。

南七道：我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你每一次和女性關係的變化，都會提到食物。比如說你和前女友在大學鬧翻，是因為你和秘書去吃蛋糕。你和老婆結婚之前，有次吵架，是因為別人把你最後那瓶可樂喝了，這是一種巧合嗎？

陳偉星：我老婆有一句很有用的話：女人搞定男人很簡單，把他的蛋抽乾，把他的胃填飽。但是你做到這兩點，首先要自己有魅力，你要有品位，才有愛啊。男人這個動物就很簡單。但是很多女孩子忘掉了，因為老是不去想這些本能的，老是想的是錢。她的目標不是在這個人身上，目標在錢上，她所有想法都錯了。所以怎麼搞，都搞不定一個男人。（其實）人身上有很多很多奇妙的東西。女性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一個人真心去愛，女性的魅力，可以征服任何人。

南七道：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這種能量，是不是因為本身也沒有被愛過？陳偉星：對對對，我們要學會愛我們的孩子，要擁抱我們的孩子。我們要正向激勵孩子，我們要教孩子去有願景，去創造。這就是教育最重要的。所以整個教育理念在AI時代要重新改革，所以我自己的下半生，就專注教育。南七道：在遇到你老婆之前，你是處於恐懼的狀態嗎？陳偉星：對對對，她讓我相信愛的存在。她讓我覺得愛是存在的，美好是存在的。不用動搖，不用擔心，堅持就行了。

我們人都是需要愛的，生理心理上是這樣的。我小時候，媽媽去世得早。我很喜歡的一個朋友，然後突然有一天不跟我玩了，老是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會恐懼失去別人的愛。我想要別人認可我，我不想要別人離開我，那我怎麼辦呢？我就讓別人需要我。證明自己很能幹，我對人就一直都很好，我也很自豪。這就是做人的意義。你看我上次背疼、焦慮，去國外治療。我付錢給上百個人，莫名其妙幾百萬就一直支付和贊助，我對所有人都很關心，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來找我。我習慣了自己有求必應。但我對自己，連一件衣服也捨不得扔，感覺太浪費了。但我習慣了，讓別人需要我。

南七道：這聽起來怎麼像討好型人格？陳偉星：對啊，我就是討好型人格。我對身邊的人就是討好型人格。

南七道：但說到陳偉星，外界所有的印象，陳偉星是一個非常好鬥的人。陳偉星：好鬥，是因為我老是堅持對的東西。

南七道：這聽起來很矛盾，好鬥和討好人格並存。陳偉星：比如我不在乎買單，我跟你一起玩，我不在乎天天買單。但我只有一個原則，（就是要區分）什麼是對的？什麼是不對的？我就是性格太直了。我從大學開始，就TM創業成功了。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經歷過講假話的場景。我認識很多大領導，都是（對他們）說真話，他們都很喜歡我。

南七道：所以你也受不了別人講假話。陳偉星：不是，我可以原諒別人講假話，沒關係。但是當他（說假話）害人的時候，我是正常的人，總可以說一下吧。

南七道：從2018 年左右，像你和朱嘯虎、李笑來、張一鳴等這些人，都是比較有爭議的。陳偉星：爭議是因為（他們）自己幹壞事了。當時我們在推區塊鏈，這是對人類好的。但是他在割韭菜。我們當時開會，內容在網上都是公開的。大家做這個市場，我說了你不能騙呀，你要公開（透明）啊。徐小平、馮波等都在。很簡單，你融了錢就要公開啊，只能這麼幹了呀。不然變成欺騙了啊。騙子要坐牢的，這不是我捏造的。

南七道：外界關心的是，陳偉星這麼多年，一路批判別人，和別人鬥爭，他到底是真的想弘揚價值觀，還是說他想借助弘揚價值觀立人設？

陳偉星：我們要搞party，你不能在這裡亂搞，在這拉尿。但是有人非要在這裡亂搞，我只能把它弄乾淨吧。我從小就這麼長起來的，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常識。

我早先在浙大工作的時候，報銷之類的財務都很乾淨，我很開心的。我為什麼創業？因為我鼓勵別人創業，自己不創業。那不是騙子嘛。大三我就把公司成立起來了，那時候就叫泛城。小時候家鄉的人，（覺得）當老闆很驕傲的。我一個農村孩子，也很想做（創業）這個事情。我沒錢，什麼都沒有，家裡只有兩畝地。我運氣很好，人也比較聰明。我看著別人，像一個小動物一樣聞過來的，就像一顆種子一樣（生根發芽）。

南七道：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挺有錢的？陳偉星：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也不是沒想過，我是不會去專注這個事情。我小時候沒人管，就東看看，西看看，然後看一些金庸的武俠小說。所以我就是挺有俠義情懷的，這是我們整個世界裡面，這讓我驕傲的東西。為什麼我比較崇拜馬老師（馬雲）他們？（他是）大俠嘛。我們結婚時，在沙漠裡面辦了一個人類史上最美麗的婚禮。結婚的新娘禮服，淘寶買的，買回來自己改一改，才200 塊錢。我們為什麼要在淘寶買？這是向馬老師致敬。我要把我們的這次訪談發給他，感謝他給我提供了最好的平臺。

南七道：你老想證明自己有用。陳偉星：就是想被人需要，其實是內心恐懼，因為我害怕。比如說我挺喜歡你的，我來找你玩，有一天你說，陳偉星，我不想和你玩了，臥槽！

南七道：你這樣不是很容易被人利用嗎？陳偉星：我老被人利用啊！很多朋友都知道的。我有一個深圳的朋友，一直幫我。他有一次跟我講，說我這個人判斷能力有問題，看什麼事情都是好的。我說不是判斷能力有問題，我也知道有好的、有壞的。反正我就是願意看別人好的，但並不是說，我不知道別人壞的。

南七道：為什麼中國企業家很少有特別開心的？哪怕掙了很多錢，或移民了，好像也不是很開心。陳偉星：因為我們受整個資本主義文化的影響，忘了人是人，其實信任的關係更重要。我們為了做生意，結交了很多人，把太多時間花在生意的關係上，我們把錢看得太重了，沒有時間去構建信任的關係。你大部分時間在不信任的關係上。所以你身體打不開，越來越緊張，就不會開心。

南七道：你今年去了很多國家，這個經歷對你有什麼改變嗎？

陳偉星：能看到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狀態，所以就知道我們人類的潛力和多樣性，可以這樣，也可以那樣。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超級計算機，而且都是代表自己的神秘性。你的經歷，包括你原來的挫折，它都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比如去了墨西哥，我就很喜歡墨西哥人，他們跟中國人特別互補。中國人非常牛逼，中國人是全世界腦力計算最牛逼的，透過計算來執行的能力，全世界無人能敵。中國人搞基建、工程等特別厲害。墨西哥人這些都不行，但他們的創意確實牛逼，心是開啟的，他們是最會愛人的群體。所以中國人跟墨西哥人，如果能成為好朋友，對兩個民族都會很有幫助。所以我現在很想推動墨西哥跟中國，做這種全方面的交流。

南七道：最後一個問題，現在很多中國投資人、企業家，都想去國外創業或者投資。你有什麼建議？陳偉星：首先，你出去要讓人喜歡，這個很重要，別人喜歡，才願意幫你做事。我們是禮儀之邦，比如別在餐廳裡大聲喧譁什麼的。中國人本身踏實能幹，但要有禮，我們公司兩個原則，叫做十分尊敬，一分不讓，永遠都要尊敬。第二，做生意要有規矩，老想去佔人便宜。不要給自己埋雷。價值是靠創造出來的，不是投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