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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腦崇拜紐約文化?將奧斯卡導演當作工具人?許知遠用力過度了嗎

網易娛樂 2025-01-07 01:11:04 3

絕對轟動影迷圈的一個訊息——

伍迪·艾倫上了許知遠的《十三邀》。

當Sir興沖沖點開,期待不少:許知遠能挖得多深?伍迪·艾倫對近年來陷入的爭議是否會有回應?對當下的電影界有什麼犀利的點評?

Sir在等待一句像當年馬丁·斯科塞斯“漫威宇宙不是電影,是主題樂園”那樣擲地有聲的金句,不需要絕對正確,可是夠轟動,足以引起整個圈子的討(爭)論。

但很遺憾。

看完了整個採訪,感覺像是喝了一杯溫吞的開水。

沒有多少新意。

也沒有觸及什麼滾燙的話題。

許知遠確實做了許多功課,但這場對話為什麼還是落空了?

或許是缺少了那個“探究的決心”



01

伍迪·艾倫當然“不好採”,這並非是說他已經成名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採訪也經歷過無數,你很難問出新東西了。

而是因為他很複雜。

他有著數不清的身份——

脫口秀演員、笑話專欄作家、業餘拳擊手、奧斯卡導演、矮個子猶太人、知識分子、音樂人、神經質的話癆……



奧遜·威爾斯吐槽他:

“他有種‘卓別林病’,看了就讓我不舒服,他那就是自大,性格怯弱的人其實都那樣,他的自大稱得上是無邊無際……”

法國人卻說:

“他是好萊塢唯一的知識分子。”

雖然褒貶不一。

但至少,每一種評價都抓住了伍迪·艾倫身上的某一部分特質。

而許知遠呢?

他在節目一開場就說出了令人費解的“理解”——



什麼意思?

就是對於許知遠來說,伍迪·艾倫不屬於他最欣賞的那批大知識分子,只能算“小知識分子”,他的電影像是一出出小品。

這些電影不涉及最嚴肅的思想問題。

更多是關於知識分子趣味。

那些嚴肅的話題,是以談資的形式,滔滔不絕地插入“小品”之中的。

許知遠的疑惑在於——

一個(和他一樣)嚴肅閱讀的人,為什麼會拍那麼多小品,直接拍那些更重要的話題不行嗎?

許知遠帶著去會一會另一個知識分子的心態開啟談話。

伍迪·艾倫是知識分子嗎?

是,也不是。

就像《午夜巴黎》。

主角吉爾想要回到1920年代的巴黎,有海明威、菲茲傑拉德、達利的巴黎。



而那裡的人卻想回到1890年。

可是在1890年的畫家高更想要回到的,是文藝復興的年代。



在伍迪·艾倫的鏡頭裡,不管演員是誰,都像是在扮演伍迪艾倫本人。

滔滔不絕,對現狀感到不滿,對自身之外的一切感到鄙夷。



而為什麼又說他不是知識分子呢?

因為在他的電影裡,往往表現的不是知識分子的優越感。

而是“被詛咒”——

當你說話做事需要不斷地賣弄學識,貼上標籤。

那麼自然就沒辦法真誠起來。

就像節目中提到的,伍迪·艾倫最滿意的電影裡的《子彈橫飛百老匯》。

故事中刻畫了一個標準的知識分子。

或者說,以“知識分子”自居的劇作家。

滿口的名人名言,契訶夫、陀思妥耶夫斯基……



可他毫無天賦,只能被一個半路出家的黑幫打手帶著改劇本。

而他們的劇本大賣時,他卻也“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外界的讚許。

就是伍迪·艾倫對知識分子的反對。

某種程度上,也是許知遠的姿態。

可是許知遠不會去想這些。

他不去探究每一個話題的答案,不去問為什麼,似乎也不想知道為什麼?

他只願意把伍迪·艾倫當成紐約知識分子的符號。

於是這樣一次難得的採訪,也就變成了他自己對於紐約的朝聖。

比如。

他面對自己不太喜歡的導演,卻又在名望傍身的伍迪面前顯得畏手畏腳。

只好問出一些伍迪·艾倫談過無數次的基礎性的問題。

或者。

明明已身處真實的紐約,卻又在重複自己不喜歡的伍迪·電影中的知識分子行為——

看夜場電影。



卻在電影院裡睡著。

逛舊書店,老闆略帶調侃地對他發問。



他卻還在糾結,紐約式的知識分子是怎樣的。



這些“打卡留戀”般的行為,就好像沒有來過紐約。

而結束採訪後,許知遠坐在海邊長椅,甚至用了一個詞——

喜歡他身上的那個“輕”。



似乎是和自己本來的偏見達成了和解。

但伍迪·艾倫真的“輕”嗎?

事實上,是許知遠又退回了有著“知識分子”頭銜的小世界裡。

他就像是伍迪·艾倫電影裡最典型的那一類知識分子:

對宏大抽象概念過度迷戀,對事物感到不滿,便想要分析、解構,甚至諷刺。

卻在具體的現實面前悻悻低下了頭。

02

所以伍迪·艾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事實上早在40年前,戈達爾便給過我們答案,那次他與許知遠一樣,也飛往了紐約,與伍迪·艾倫進行了一次對談。

而這部對談的紀錄片開頭,戈達爾講述了一個故事。



只有烏鴉能離開森林,隨人類居住在城市。

沒錯。

在他的眼中,伍迪·艾倫就是那個看起來不怎樣的動物——

烏鴉。

他總能看穿大城市的浮躁、虛偽的一面,但同時,卻又深愛著紐約,甚至成為了紐約的名片。

而自己卻是住在遠離城市的郊區裡的鳥。

為什麼他可以一直生活在滿是凡夫俗子的城市裡?

影片的結尾,他得出了結論。



烏鴉註定住在了城市。

僅此而已。

這是他們兩人的不同態度。

戈達爾對現代社會的批判與審視,驅使他遠離。

而伍迪·艾倫呢?

他是一個融入其中的局外人——



當真是局外人嗎?

當然不。

其實應該是另一個詞——清醒。

比如。許知遠在訪談裡總會把一些宏大和概念性的問題丟擲來:

您拍這麼多電影的內在動力和驅動力是什麼?

時代對伍迪·艾倫有怎樣的塑造作用?

伍迪·艾倫的這種不衝破安全區的生活觀念,對當下青年的生活有哪些指導意義?

而他的回答非常的"務實"。

面對糟糕的世界時,你唯一能選擇的逃脫方式,就是認真工作,不然你會被悲慘和焦慮淹沒。

這種與現實高強度繫結的態度,並不像他所說的”局外人“的姿態。

當然。

清醒也是他如今的狀態,他從前並不是這樣。

他以知識分子式的喜劇出名。

無論是最早當脫口秀演員,還是後來創作的電影,哲學命題、社會諷刺、歷史事件……這些文化人會關注的話題被他用來做笑料。

他不想真的去嚴肅地討論這些問題嗎?

他拍過模仿伯格曼的《我心深處》《另一個女人》,這是兩部是純粹嚴肅的電影。



但並沒有收穫比較好的口碑。

他自己也並不滿意。

而在訪談中,他提到伯格曼、費里尼,那些真正被稱為大師的導演們。

他承認了自己的平庸。

瞭解侷限,接受了終極追求的徒勞。

在無意義中,零星地作樂。



03

所以再回看這個採訪,你會覺得許知遠的問題出在哪裡?

“不瞭解”是表象。

“迴避”才是根本。

節目中,如果你仔細留意的話就會發現,許知遠對伍迪艾倫的發問永遠是浮於表面的。

他很少問“為什麼”。

以至於,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場機械式的對談。

伍迪艾倫沒有可深入下去的話題嗎?

當然有。

事實上,他身上的困境,不比許知遠自己所困惑的東西少。

比如說——

理想與現實。

在節目中,許知遠採訪了一名來到紐約生活的脫口秀演員。

他是伍迪·艾倫的粉絲。

這個年輕男孩並沒有與伍迪·艾倫見面。

但他卻離伍迪·艾倫更近。



這其實就像伍迪·艾倫曾在戛納的記者釋出會時說的那段話:

“我一直想成為嚴肅的電影製作者,我的偶像一直是英格瑪·伯格曼,我也想拍(他那樣的)嚴肅電影。但我不得不成為一個喜劇導演,因為這的確是我的天賦也是我擅長的地方。沒有人給我錢去拍嚴肅的影片,他們就是想讓我拍好笑的電影。”

可結果呢?

隨後,臺下記者們紛紛大笑。

大家覺得這只是幽默。

而這種笑話,可能也並不是他想要的。

在一部不太出名的影片《好萊塢式結局》裡,有過這麼一段情節——

一個過了氣的導演,本想靠新的創作重回巔峰。

卻在拍攝過程中意外失明,他只好裝作自己還看得見,繼續拍下去。



可他的“瞎指揮”讓攝影師只能被迫亂拍一通。

後來電影在美國上映,果然票房慘敗。

而諷刺的是,法國影評人給予了這部電影極高讚許,他又回到了巔峰。



這就像是他的現實困境。

許知遠不該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嗎?

可他迴避掉了。

當伍迪艾倫說出對悲劇的理解時:



許知遠的反應則是:

沒有追問,假裝理解。

而更讓觀眾期待,卻被有意無意迴避的困境是這個——

被好萊塢封殺。

對養女的性騷擾、取另一個養女為妻、電影中無數次出現的對年輕女性的迷戀……

隨著前幾年ME TOO運動的愈演愈烈,這些也都成為了他的“罪證”。

此前合作過的凱特·溫斯萊特、甜茶、戈麥茲等演員都紛紛與他割席。

也有斯嘉麗·約翰遜、戴安·基頓等人力挺他。

在HBO製作的紀錄片《艾倫對戰法羅》裡。



前伴侶米婭·法羅把兩人的養子養女受到過的侵犯都歸罪於他。

而在自傳《毫無意義》中。

他諷刺米婭·法羅只是非常享受人們對她領養的行為而做出的聖人般的稱讚。

可不管輿論和事實如何。

他沒法再留在紐約拍片,只能把新片的拍攝搬到歐洲。

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的確,對任何人來說,身處漩渦中心,都是悲劇。

但對於採訪者許知遠來說。

便是知識分子又一次面對現實的退縮。

所以這次採訪像什麼呢?

面對一個可以進入影史殿堂的導演,許知遠卻在下意識地將其抽象化、概念化,而不是具體地深入這個人。

他困於自己的“知識分子”世界。

無法理解來自“另一個體系”的世界,於是只能被動地等待著對方的主動輸出。

這對於陳年喜、林小英或許比較有效。

但對於複雜的,諸如伍迪艾倫這樣的人,就變成一次客套的流水線問答了。

最後,我們還是回到伍迪·艾倫身上吧。

採訪裡,伍迪·艾倫說了一段引來很多人爭論的話。

他覺得自己不是天才。



這樣說也未必是伍迪·艾倫的自謙,實際上伍迪·艾倫的電影,的確很難達到伯格曼等人的成就。

這是他的清醒之處。

但,對我們來說呢?

或許相比於他到底有沒有達到伯格曼、費里尼,或是卓別林等人的成就,我們更在意的,是有沒有在他的電影收穫某樣東西。

比如。

愛上某座城市:

《曼哈頓》裡的紐約、《午夜巴黎》裡的巴黎、《愛在羅馬》裡的羅馬……







或是,改變了生活習慣:

學習《安妮·霍爾》裡戴安·基頓隨性自由的穿衣風格、愛上爵士樂……



甚至:

只是在他抖包袱的笑話中聽到了某個好奇的名字,便去主動了解。

隨後就開啟了一個新的世界……

為什麼這些收穫這麼重要?

訪談裡,伍迪·艾倫曾經談論自己對電影的熱愛。

他說,電影有一個重要的作用——

逃避現實。



而《開羅紫玫瑰》中,也有這麼一個場景——

米婭·法羅飾演的家庭主婦無法忍受經濟大蕭條時期的生活。

她只能每天泡在電影院裡逃避現實、求得安慰。



直到有一天,她竟穿過了銀幕,走進了電影裡。

她終於被電影徹底“改變”。



是的,電影或許“毫無意義”,但它一定是一部分人的避風港。

而伍迪·艾倫呢?

他已然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避風港。

對於我們來說,或許,這就夠了。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毛臉雷公嘴榔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