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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都想當皇帝,女的都想受寵

網易娛樂 2024-12-22 00:57:12 4

2024年影視寒冬繼續,內娛依然以無聊為主,唯有短劇高歌猛進。過年後是《我在80年代後媽》風靡一時;下半年,黃昏瑪麗蘇霸總題材殺出一條新賽道。

10月,有媒體鄭重提出批評:不能任由“霸總愛上保潔阿姨”式短劇瘋下去!


11月,廣電總局出通知,要求加強對“霸總”微短劇的管理,要求不要以“霸總”字眼作為片名引流,並給短劇如此宏大的任務:主動設定議題講好歷史上和當代的中國企業家故事。


呃,有沒有可能霸總和企業家,根本就不是一個東西?

霸總↓


企業家↓


短劇市場有沒有受該通知影響,暫時未見媒體報道。

但是這一年,我本人也切身感受到,短劇產業最起碼產能挺高。

我稀裡糊塗偶遇資訊流量推送就看了好幾個短劇,除了被媒體大肆渲染過的“中老年瑪麗蘇”“跟50歲霸總的黃昏戀”,還有各種做售貨員、外送員、清潔工的女主角。當“回到80年代當後媽”手撕極品親戚的時候,還有一種短劇專門講婆婆受盡了惡媳婦的苦終有出頭之日。

每次偶遇一個新型別的短劇,我都大開眼界,抱著一種田野調查的心情按學術的眼光看完了。雖然看的肯定只是全產業中一小部分,但還是把這不嚴謹不科學不全面的觀後感拿出來聊聊,僅供娛樂。

瑪麗蘇與女德

年初《 》走紅時,我曾經驚歎於這部號稱是“女性爽文”的短劇在歌頌一種驚人的女德:女大學生做飯打掃衛生帶孩子一把好手,盲婚啞嫁就能找到一個男人做兩個孩子的後媽。


而現在,中老年瑪麗蘇、保潔及各種勞動崗位女主走紅後,絕大部分離奇的橋段,也很難真正當做供“女性的爽點”。

一個短劇女主角被有錢人賞識的美德,主要是:勤儉、持家、不愛錢。這就能獲得最多的愛。

《五十歲保姆嫁豪門》裡,50歲的霸總把自己衣服劃破等著保姆來關愛,保姆說自己就喜歡縫縫補補就喜歡搶特價菜。


保姆一邊自誇自己不愛錢,三十秒就把總裁衣服的缺口繡上了桂花。(不是,機器也繡不了這麼快啊!)


老年總裁兩眼發光這不就是我一直尋找的好女人嗎,一激動給她微信打了兩萬塊錢,晚上還陪過生日送沉香木手串。(偶像劇裡的大鑽戒這邊就換成了更適合中老年體質的沉香木。)但是保姆肯定是不要貴的東西。按劇情設定幾百萬的手串霸總說只有五百塊,保姆說,不行太貴了,好傢伙這麼不愛錢,霸總的愛蹭蹭又上漲了。


另一部《閃婚後五十歲霸道總裁狂寵我》裡,總裁又偽裝成了水電工,相親時一眼找到樸素的女主,假意帶著女主買昂貴衣服,稱自己有一折卡,女主艱苦樸素慣了當然還是滿口說不要不要,霸總愈發滿意。


後面劇情,霸總那白髮蒼蒼的老母親也要繼續偽裝,假裝路邊清潔工,碰瓷式摔倒。女主自然是全劇最最最善良的人,面對碰瓷老太願打願挨摟著她跟自己一起回去慢慢商量怎麼辦。為了襯托女主之純良,邊上務必要放幾個刻薄的女路人嘰嘰咕咕一些蠢話,肯定很窮啦,不配啊,賤啦,這類,唯如此才能襯托出女主渾然不覺貧富之分一點不愛錢就算是碰瓷上門的也可以甘願承受,最終拿到了一把老公疼婆婆愛的真愛鑰匙。


年輕女主角的短劇裡,天降了鉅富的夫家,女主也要鐵骨錚錚來一句:“我跟他結婚,不是為了彩禮!”


不愛錢、不要彩禮、打扮樸素、善於做家務善於為別人奉獻、初始設定都是做服務類的工作,這樣的女主角就能收穫真愛。她偶遇的平凡樸素的男人會有一天搖身一變成為億萬或千億萬富翁。

這種劇情設定既是對於受眾心理的分析,也無意中加深了對女性的規訓:節省、不花錢、愛勞動、愛一個窮人,是會有好報的。

但這種好報透過什麼來實現呢,劇情裡不會出現相依相知有情飲水飽,沒有一個短劇會真正去討論生活裡是否存在不囿於物質的快樂,或追問財富背後是不是不公平、如何還窮人以公道。

短劇故事走向只有,下一秒男人真身就會顯現,他是一個驚天的鉅富人物,他能碾壓故事裡的所有人。

這甚至不是傳統故事中男性攫取女性支援時聲稱的“賢妻扶我凌雲志,我還賢妻萬兩金”。

劇情的邏輯就變得非常矛盾。一方面歌頌女性的不愛錢、主動勞動和無私奉獻,另一方面沒有任何一條符合現實的邏輯去回報這樣的美德,只有現實中絕無可能一種情況——“男人有財富沒告訴我,考驗我呢”。

這既是女性受眾的一種安慰劑:我不要錢、我奉獻、我眼裡有活兒、我在最落魄的男人身上找優點,我就是這麼與眾不同,我是好女人。

這也是對她們灌下的最殘忍的迷魂湯:就這樣繼續吧,做個好女人是你的信仰,信仰就會有從天而降的好運氣,具體是什麼別問了。

對於受眾來說,看到一個不可能發生的故事,從中獲得“爽感”,與其說是“爽”,不如說是生活裡所有無法解決的問題所帶來的絕望。


“微服私訪”情結

男性向短劇裡“龍王贅婿”的情節曾經是個著名的網路梗。一個男人在妻子家裡被極盡侮辱之際,會有一大隊浩浩蕩蕩開來,對他下跪並高呼,×年期限已到,請龍王/少主/少爺/主君歸位。

然後他便即刻翻身,懲罰所有曾經瞧不起自己的人,那些人,當然會,嚇得跌倒在地全都跪下。


這種套路在如今的女性向短劇中依然在延續。我偶遇的短劇,那些中老年的、做保潔售貨員外送員的女主,身邊都有個隱藏身份的有錢男主。

夕陽紅瑪麗蘇里,50歲霸總隱藏身份是預設設定。

有的是明面上的霸總但故意坐輪椅裝殘疾人,生怕自己條件顯得太好了撲上來的女人太多。有的是霸總隱藏身份穿著水電工制服去相親談戀愛,問女主願不願意跟自己過是不是嫌自己沒錢。絕對不愛錢的中老年瑪麗蘇女主當然是願意願意願意,並說自己就想找樸素的人過日子,看上的就是你這個人。


年輕女主的短劇,女主送外賣,一直以為自己老公是工地工人,其實她老公是全城首富,她去送外賣了老公正西裝革履邪魅嘴角叫囂一些黃子韜語言。


“你以為我就是個窮屌絲咣噹我一亮身份嚇死你”的劇情,我統稱為“微服私訪情結”。注意是“情結”不是“情節”,這就是國人獨特的意淫趣味和爽點。

1991年臺灣中視與北京電影製片廠合作拍攝拍《戲說乾隆》,前兩個單元都是“微服私訪”,鄭少秋演“乾隆”,最具代表性的形象也是微服下江南。1997年鄧建國聯手張國立鄧婕夫婦推出《康熙微服私訪記》,收視居高不下,一連拍了五部,從1997年拍到2006年。張國立另一邊還有一個連拍四部的《鐵齒銅牙紀曉嵐》,主要劇情依然免不了王公大臣都去微服民間。

這些劇集長盛不衰當然有各種原因,但它們的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厭其煩地表演“微服私訪”,先混跡在普通人裡,一會兒被輕慢一會兒被抓起來,最終都可逃脫,都有欽差大臣帶著一干人等前來救駕,真實身份公佈後,權力關係立刻掉轉,主角用至高無上的皇權來發落這一路遇到的各色勢利眼。

小時候看《康熙微服私訪記》,最震撼的一幕是太監三德子為了幫主子亮明其真龍天子的身份,直接脫下褲子告訴大家:“我乃無根之人!”眾人立刻拜倒在太監的褲襠子之下。




對權力的崇拜即是如此,太監是皇帝身邊的太監,那就是要跪的。太監出現了,就說明皇帝在附近了。

過往所有高收視古裝劇裡的“微服私訪”橋段,案件本身的是非曲直,本質上都沒有“皇上高官來了,有權力的人不高興了”重要。但至少那些劇還包裝在“明君要整治貪腐”的殼子裡,來完成“你現在瞧不起我,我亮身份嚇死你”的意淫爽點。

而在短劇中,基本邏輯則已被拋棄。只要有錢人還沒亮出身份,就人人可踐踏之,除了男女主角和他們的忠心的僕人或親人,每一個經過的配角或路人都對窮人極盡刻薄之能事:你不過是一個區區下賤的清潔工/水電工/老媽子/老女人/窮女人,你有幾個錢,這瓶酒/這塊玉/這件衣服/這一桌飯你一輩子也消費不起你十年也賺不上, 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說話/出現……


羞辱到極致,就是扇耳光、除去女性角色的衣服。這時準備亮身份的臺詞一再鋪墊,但刻薄配角和路人們並不會善罷甘休,領頭挑事的刻薄配角只會發出驚聲怪笑搖頭晃腦後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可~能~你/他要是某某某,那我就是某某某的爹/媽/奶奶!”


轉折點是能證明有錢人真身的僕人或高管或令牌信物之類的出現,刻薄配角繼續叫囂,現場會出現一個察覺出線索的中層幹部一類,立刻大驚失色,跌跌撞撞直接跪下,那邊廂刻薄配角還在張牙舞爪時,識相的中層幹部就會一個巴掌呼過去,然後大呼,混賬東西有眼不識泰山,真的是某某某!


這種橋段不斷重複,就足以構成一部短劇所有的收費點。

然而核心劇情邏輯是:階級尊卑不可動搖。人物唯一受到羞辱的理由是身份低下沒有錢,唯一能逆襲的理由是身份驟變為上等階級其實是有錢的。

從微服私訪到亮明身份,所謂的逆襲劇情,並沒有打破嫌貧愛富慕強慕權,實則反覆強化了這個社達邏輯。

在短劇裡要求講清楚貧富階級差距是從哪裡來的或宣揚人人生而平等可能是高要求,但是這種被批次製造的“爽”,是赤裸裸的“沒錢沒一切,有錢有一切”,即便拍出的是鬧劇,看完也未免讓人背後升起寒意。

我並非要求最膚淺的娛樂也具備教化功能,教化有時是娛樂的枷鎖。我的寒意是來自:在這樣一個所謂大資料演算法時代,這種故事邏輯是基於對目標使用者心理的洞察來定製的。

這樣拍了,受歡迎了,至少客觀上說明,有非常廣大的一群人,真的就是這麼想的。而現有的娛樂產品除了強化他們絕望的認知並製造虛假的幻想“假如你是鉅富你就可以打所有人的臉”之外,不能提供更多排解或思考方式。

“寵”

上文已經說過,“微服私訪”情結,從古裝劇裡,一直盛行到龍王贅婿短劇,再到女性向瑪麗蘇。

但是無論男性向女性向,隱藏身份的都是男主角。負責“微服私訪”的是男主角。

給男人制造“爽劇”,要讓他夢想自己有最大的權力和最多的金錢,他一定要親手打所有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臉。

給女人制造“爽劇”,要讓她夢想,有最大的權力和最多的金錢的男人愛自己。她受過多少欺負,都會有愛她的男人,打所有瞧不起她的人的臉。

男主保護女主的臺詞包括但不限於“誰敢動我的人”“欺負我老婆都活膩了”這類,中心思想與其說是保護自己愛的人,不說是先肯定自己世界之王的地位。


我偶遇的短劇裡有一個好像是例外,就是曾經令社交網路大呼“癲出新境界”的《保潔老媽無極歸來》。

本短劇開頭驚人:壞女配想要給有錢少爺下春藥以發生關係生米煮成熟飯,路過一個美麗保潔阿姨見義勇為把壞女配趕走,誰知少爺藥性發作跟保潔阿姨一夜情了。第二天少爺就拿出幾千萬和大鑽戒直接要娶保潔還要帶她見父母,這才發現少爺的父母是保潔的大學同學,少爺的爸還追求過保潔。——以上是微博傳播得比較多的片段。


下面劇情是保潔的親兒子也是個總裁,她放著闊太生活不過就喜歡當保潔。總裁兒子有個跟洋人的大生意沒談上,保潔老媽微微一笑,洋人以前追求過我,一個電話就把洋人喊來跟兒子重新談。


“刻薄女配及路人羞辱女主”“女主的男人們兒子們神兵天降前來打臉”的套路劇情不斷重複堆砌,中間一直暗示保潔不是普通的保潔,是隱藏的商界女強人,洋人做生意都是她教的。直到洋人說自己生意也要被一個壞人狙擊了,全城的經濟都要完蛋了。這時保潔老媽緩緩召集富豪們開會,說自己就是本市隱姓埋名的第一大首富。並對她目瞪口呆的兒子說,怕你知道家裡有錢就不奮鬥了,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又到了艾特黃子韜的時刻。)瑪麗蘇開掛情節反覆疊加,壞人也是女主的愛慕者,終究被女主給治了,她一個人挽救了全城的男富豪們。


表面看來這劇情彷彿是讓女人站在“微服私訪”位置上。但,她終究是一個“男性的輔佐者”。她年輕時教男人做生意,幫男人走出破產敗局,中年是首富隱姓埋名只為培養兒子成器。履行完母職了偶遇小鮮肉了,還要繼續為了兒子的事業開掛,劇情高潮是一己之力拯救所有男人的事業。最終她的好結局不是制霸全球金融,而是嫁人辦婚禮,追求者還跟在她的後面跑。

無論荒腔走板的離奇短劇給這位“保潔老媽”開了多少不可能的掛,財富和權力只是她為男性做貢獻的原材料、撫育託舉兒子的隱藏工具箱,是更好的“嫁妝”和更有效的“母職資本”。

她真正的幸福和存在的意義是透過披上婚紗來體現,而非如男人一樣坐擁財富和親手復仇。如果不在短劇裡設定一個又一個愛她的男人,不安排她挽著一個男人拍婚紗照,女主就算能統治宇宙,對於其受眾來說,也不構成“爽點”。

短劇觀眾心裡,單身或婚戀狀況未知的女人,有再多財富和權力,都是如此的“不完整”和“不幸福”。女人不能得到男人的寵愛,就不是美滿的大結局。


在其他虛構女人嫁給鉅富男人的短劇裡,當然不會提到婚姻共同財產包括什麼女人能佔多少,因為在其劇情和受眾的邏輯中,女性是不需要有財產權的,她只需要有個丈夫,丈夫來刷卡買東西給她,她捧著奢侈品回家還得做飯。

心善婆婆被惡媳婦折磨的短劇中,爽點也是老家的(男性)親戚們、自己爭氣的兒子們,不斷髮現惡媳婦的陰謀,最終為她伸張的正義。這是“女性由男人保護”另一個版本。

這就是區別。

男人做夢=自己有錢、自己有權、自己得勢、自己去當那個審判者。

女人做夢=男人有錢、男人有權、男人得勢、男人為我出頭、男人保護我、男人當審判者的時候偏向我;如果我有錢將有助於推動男人走到更好的位置,我再有錢,也是要找個男人寵愛我的。

陳舊的秩序

短劇中很多重複的符號與公式,通常大家都會概括為浮誇或狗血,但我稍微多看一點,卻覺得這些呈現方式不失為一種民族性或集體潛意識。

短劇劇情永遠是一種“零和遊戲”。

配角要禍害主角,就揚言要剝奪主角的所有。主角要復仇,就必須真的剝奪對方所有。

一個部門經理一次的狗眼看人低,就要讓維護女主的大男人叫囂“永遠封殺”。一個不稱職又勢利的下屬被霸道有錢人懲治,就是“牢底坐穿”。


短劇中的有錢男人對於各路有眼無珠的路人的懲罰,概括下來就是:你,被開除了/封殺了/整個家族企業全行業全市永不錄用你了/送公安局坐牢了……還有些短劇會配上把人拖出去打的橋段。至於動用私刑打人在現代社會是不是合法就不在短劇情節考慮範圍之內了。


因為這其實本來也不是現代故事,統統都是古代故事。短劇裡經常稱呼有錢人為“爺”,“爺”出場前有人大呼“某爺到~”,下跪劇情也比比皆是。

也許這種劇情設定也是輿情或者樸素集體認知的一種體現。 在每條新聞的評論區裡,無論是不是犯法、犯罪程度輕重,我們都能看到這樣的意見: 封殺吧,整頓吧,都抓吧。

一方面,如此的簡單粗暴,當然是離法治社會還有各種距離;另一方面,簡單粗暴是否也是在現實裡諸多不滿足不如意的投射?

與這種總體零和邏輯呼應的細節就是,所有短劇都被高頻的“扇耳光”動作充斥。 壞女配羞辱女主要扇,心機女瞧不起贅 婿龍王男主要扇,大男主主持正義也要扇。

因為“扇耳光”是“欺負與碾壓”的一種具象化。既直接構成羞辱,又有聲音和動作展示給眾人。

但扇耳光和扇耳光之間,待遇也不同。

壞女配想扇女主,可以扇到,並大可把女主一巴掌扇到地上痛哭委屈。劇情逆轉了主角或正義路人來扇壞女配,也可以扇到地上讓她落魄不堪。但,壞人要是試圖打大男主,99.9%的時候都會被男主神力無窮一把攔住拗到對方手痛。

——壞人,可辱。女人,可辱。大男主,永不可辱。


無論是男性向短劇還是女性向短劇,“雌競”情節和辱女話語都無處不在。塑造一個男人得勢,就要安排女人都發瘋一樣地想嫁他。

塑造一個女主角在話題中心,那麼路過的每個女配角女路人都會攻擊她騷、賤。而女主又要不停強調自己清白,感情上除了別人追求她她可沒有勾三搭四、志向上只有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做人從來不談錢。


短劇裡極品壞人當然是標配,但是對壞人的塑造是不同的。

壞男配只是一些面目模糊的壯漢或小人,劇情不外乎瞧不起人終要栽跟頭。而壞女配,是牙尖嘴利、臺詞刻薄、嫉妒貪財、恨嫁的渴望溢位螢幕,細節極致鋪陳、鏡頭對壞女配極盡消費。

短劇裡也會設定一些“壓榨女性”的情節,例如家庭內部的剝削,父母親戚找女主要錢。男性角色的戲份只是普通的要錢,女性角色卻要負責表演最具體的惡形惡狀煽風點火。雖然如果捋要錢這個動作的利益,都是圍繞男性轉的。

例如弟弟找女主要錢,錢是給自己的,但從表演上看,表情上最可恨的就是弟媳婦。又如兒子讓女朋友懷孕了沒錢養,女朋友母女倆來要錢,這要贍養費的母女倆也是受害者,但拍出來她們就是滿口尖酸之語,是壓垮女主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種對比,就像是看網路上罵男人和罵女人的不同。罵男人,一句話就過去了,說不定罵完了還說他是個憨憨搞笑咖。罵女人,就是一句句咬牙切齒罵下去,恨得都要出汁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儘管市面上都在調侃“50歲瑪麗蘇和霸總”是多麼狗血多麼瘋狂,但相當數量的夕陽紅戀愛短劇真正的故事邏輯是“破鏡重圓”。看到最後會發現男女主本就是夫妻,男主或女主失憶了被奸人所害了,才兜兜轉轉分開,又命中註定重逢。

黃昏戀的恥感就這樣被洗去了:我不是老了還想找個人談戀愛,我們本就是夫妻只是拆散了,才有合法性在50歲來一場甜寵夢。


這跟很多言情小說裡,愛情的緣起是“緣分天註定”“青梅竹馬”也有類似之處。我們的國民性裡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愛情如何產生。唯有用一個先天設定框死了誰必須跟誰相愛,再去編織走流程的“寵”。

短劇裡看似套路的細節,重複的越多,越指向深層次的集體潛意識。

我們依舊生活在一個傳統秩序的社會里。短劇頂著“狗血”的名頭,實際上最終的價值取向和製造幻覺的邏輯,都是討好和維護人心裡最陳舊的信念。

“爽”是什麼?

各類短劇裡所謂“爽點”“做夢”跟甜寵偶像劇裡的區別非常明顯,內容討好著受眾也反映著受眾需求。

甜寵偶像劇只是一種虛假的白日夢泡泡,人設為窮人的主角也住著精裝修房子,女主上班就是被霸總偶遇。這種造夢很難說針對什麼具象的痛苦,最多是女性受眾普遍對浪漫愛的渴求,以及隱藏在甜寵裡的女性向軟色情消費。

但諸如以下此類設定:中老年女人也有春天;女性做銷售員送外賣打掃衛生身邊竟然埋伏著霸總;媳婦想讓夫家極品親戚倒黴、婆婆又想讓媳婦倒黴……顯然,從做夢的起點,就是某一種切實的,字面意義上的“痛點”。

很多短劇的初始設定裡女性處境甚至不可謂不現實:離婚後還會被前夫騷擾和敲詐、農村女性會被父夫子剝削、老年女性生活艱難無法發聲……但是最終,解決方案卻不是面對問題,而是幻想在自己所處的不公平的社會秩序裡站到一個更能得利的位置上。

為什麼短劇幻想女人有錢也用於輔佐男人,因為女人純粹自己有錢成功,在傳統社會中依然是受鄙視的人群。看短影片裡質疑賈玲和楊麗萍不結婚沒孩子的評論就知道了。

而絕大多數短劇裡的幻想,就是一種“順從的幻想”。

一旦從這些情節設定倒推受眾心理,我們就會發現:“爽”的背後是無力改變的絕望;“缺愛”的背後是女性長久的失權。

發夢的本質不外乎——男的都想當皇帝,女的都想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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