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賢和潘金蓮的前世今生

很久不見王祖賢了。

前兩天許久不露面的她發了張照片，配字是：祝福大家健康如意心想事成。

本以為她息影多年，離群索居這樣久，大家應該對她是滿滿懷念。

至少也應該是，“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之類的念詞。

但不知為何，竟然有很大一部分的聲音是，“王祖賢怎麼變成這樣了？”

美人遲暮，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人們對她似乎不夠寬容。

不是說她，“曾經美得一塌糊塗，如今美人遲暮，歲月這把殺豬刀太狠”。

就是說她，“整個人面相都變了。”

不過這都不是最讓我覺得彆扭的地方，人們總是難免因美好的東西逝去而感到惋惜。

真弔詭的是，但凡提及王祖賢的容貌變化，必然會跟著一句，“她早年遭遇車禍，是被迫動臉的後遺症。”

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是，她現在的狀態是被動的，她不是長得變了樣，更不是主動醫美變了形。

而是命運受挫，不得不面臨此等境況。

王祖賢的性格一向是懶理爭論，但對車禍一事，她卻罕見的闢謠過。

她在影片中真誠的說道，“一直以來都有一些很不真實的報道，我在這裡希望跟大家說一聲，我很健康，沒有問題，影迷不用擔心。”

她沒有車禍，沒有動臉，如今這樣也不過是歲月流失再正常不過的生理變化。

其實我倒不是不能理解最初“造謠”王祖賢是車禍整容的人或媒體。

也許在他的心裡，王祖賢實在太美好，實在太不可被破壞。

看得出來，是感嘆曾經那麼漂亮的美人竟也留不住青春產生的無惡意唏噓和喟嘆。

所以他安置了一個能為王祖賢挽尊的說辭，也為自己年少的綺夢鑄造圍牆。

但問題是，王祖賢本人似乎並不需要這樣強制體面的解說。

其實回望王祖賢的半生，她從來都不缺風雲故事，自然不缺風言風語。

她本身就是一場江湖，來去都是江湖恩怨。

王祖賢曾拍攝過一部電影《潘金蓮之前世今生》，再回頭看竟像極了王祖賢的一生。

前世的潘金蓮在地府痴纏，不願喝下孟婆湯，和孟婆糾纏間只匆匆飲下兩盞就墜入輪迴路。

今生的單玉蓮不過是再過一遭潘金蓮的日子。

15歲，她在上海舞蹈學院跳白毛女，卻校長盯了上。

校長強行摸上她的身體，前塵往事再現，校長的老婆闖了進來，校長說玉蓮勾引他，她成了不要臉的淫婦。

被放到鞋廠改造，在這裡她遇到了心儀的男孩武龍。

黑濛濛裡，她送給心上人一雙鞋子，武龍也對這個漂亮的女孩心有漣漪。

但就是這雙鞋子害她被揪出來批鬥，為了劃清關係，武龍在周圍人的教唆下扇了她好些巴掌。

你說他不愛她？他還割捨不下。

你說他愛她？他又沒種的讓玉蓮承擔一切。

直到輾轉遇到了轉世的武大郎。

他待她極好，為她遮風擋雨，鄰居間的閒言碎語武大也全然不懼，光影交錯裡跪下向她求婚，他會給她一個家，這是玉蓮不曾享受過的男人的港灣。

如此也能草草一生，偏偏武龍竟是丈夫同鄉弟弟。

某個夜晚，似是金蓮上了玉蓮的身，又似是玉蓮再無法隱瞞感情，她百般勾引武龍，卻驚得武龍落荒而逃。

也是這夜，她在夜場遇到了前世的西門，今生的Simon，兩人春風一度。

巧的是，Simon竟和武大扯上關係，武大向他訴苦說是身體不濟，Simon瞭然送他一瓶秘藥。

就是這瓶秘藥，險些二度上演“潘金蓮藥鴆武大郎，武都頭殺嫂祭兄長”。

故事的結尾，玉蓮攬著武龍的屍身車毀人亡，她結束了被唾罵、被甩鍋、愛而不得，得而難留的一生。

難道人生真有讖言的說法？

王祖賢這一生，她愛過齊秦，但和齊秦糾纏15年幾度分離又幾度複合。

最終兩人情散，王祖賢也跟著隱退幾年。

就像有愛沒擔當的武龍，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最終害人害己。

後遇林建嶽，男人攢足了花樣追求她，絲毫不顧及自己已婚的身份。

他對她說，他和妻子分居，在當時的環境下就是代表夫妻情斷各自尋春。

王祖賢本對林建嶽毫無情動，但情傷再加上林建嶽百般獻殷勤，到底讓她亂了心。

他把王祖賢拉下了神壇，卻沒能成為她的依仗。

林母罵王祖賢是“貴雞”，林建嶽不說話；媒體罵王祖賢“破壞家庭的壞女人”，林建嶽不解釋；全世界的汙糟髒水都往王祖賢頭上潑，他毫無作為。

甚至還在這個節骨眼傳出和王祖賢大吵大鬧的新聞，他先攪動了一池春水，最後卻拍拍身子利落走人。

就像只求美人恩不顧美人死活的西門慶。

逼得王祖賢沒有立錐之地，最後只得遠走加拿大。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王祖賢的命運和電影中的潘金蓮多麼相似。

絕色美人，卻又為情所困，這半生身前利祿名都坑害在一個“情”字上。

但她又不是真正的潘金蓮，她比潘金蓮更自愛智慧。

所以當年事件曝光後，她沒有如同期其他女明星一般。

其實在那個時代，頗有幾分笑貧不笑娼的香港，實在有太多女明星的緋聞不太好看。

但偏偏其他人都好端端的留在那處，只有王祖賢，利落決斷的退圈遠走加拿大。

甚至之後還皈依佛門。

王祖賢有過能成對照組的兩次採訪。

一段是她年輕時被問及婚姻。

那時候她熱烈、嬌俏，滿是對婚姻的期待，“我未來要過平凡的生活，女孩子始終要結婚，始終要有個歸屬感。”

另一段是她三十多歲決定隱退之前，她平靜和緩。

“在我的字典裡沒有結婚這兩個字，我不會去想我以後怎麼樣，因為我之前走過的路，我都沒想過現在會變成這樣。”

很多人說，她心死了，她被傷透了，不被愛的時候連王祖賢都這樣。

確實，這段時期的王祖賢很可能是因為情感波折，備受傷害才產生了不再相信愛、逃避愛的心態。

似乎只要我不再相信愛，我就不會再受傷。

但還有一個可能，王祖賢活明白了。

不管林建嶽和齊秦對她造成了何種的傷害，她放棄了得失，也不在意誰害誰多些。

都過去了，惡也好，善也罷，昨日種種就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也譬如今日生。

把情緒放在他人身上多縹緲多無所依啊，人生歲月漫漫，何必追究過往。

她已經圓滿得不再需要外人的愛了。

她終於找到了內心的歸屬，誰說女性的歸屬一定是婚姻？

信仰也可以。

其實現在很多人都說是齊秦和林建嶽害了王祖賢的一生。

但我倒是覺得，或許這對王祖賢來說是人生的另一種救贖。

不管王祖賢是出於逃避還是清醒，她都完成了對自我的拯救。

如果她再不忿些，得失心再重一些，她很大可能是無法跳脫出“潘金蓮的命運”。

就像第一世的金蓮在地府，她瘋魔執著要報復那些傷害過她的人，沒喝完孟婆湯就再世為人。

害得玉蓮重走金蓮路。

潘金蓮沒做到的，王祖賢做到了，她掙脫了這種命數。

改變了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輪迴。

聊到這裡其實我們前面的問題就有了答案，或許當年在緋聞中心的王祖賢需要一點正面釋義去搪塞面子。

但現在的她大機率已經不需要了。

所以為什麼每次她發素顏照，都要被新聞送上“舊日女神竟變如此”的頭條。

為什麼非要證明王祖賢年近60還必須是完人。

現在的她就是最好的狀態，也是她最滿足的樣子。

不必因為緬懷過去非要給她貼上得體的名頭。

她有美的權利，更有不美的權利。

更何況，王祖賢能從90年代美人輩出的娛樂圈殺出重圍，時至今日還被深切懷念。

她也不是隻靠一張臉。

2012年，徐克做客採訪，他滿是遺憾的表示，“我也聯絡不到王祖賢。”

甚至還藉著節目喊話，“祖賢，如果能看到這條內容快快聯絡我。”

有時候忍不住感慨，美人太美其實也會損耗一些東西。

譬如王祖賢，人人都只記得住她的美貌，卻忘記了她的演技也不錯。

我永遠忘不了她和宮澤理惠的《遊園驚夢》。

《遊園驚夢》這個角色真的完全顛覆她以往的形象。剪掉了一頭長髮，梳著油光水滑的小背頭，她和宮澤理惠坐在一處。

先是壞笑著抽了一口煙，將菸圈吐在宮澤理惠的臉上。

然後微微挑高了一側的眉毛，繼而寵溺看向她。是挑釁，也是勢均力敵的調情。

王祖賢從來都不是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她的演技在90年代美人輩出的港圈中，也算得上佼佼者。

如今人們懷念的，也不僅僅是淺薄的懷念當年那個明麗大方的美人。

而是記憶中那個真誠大方、演技出挑的女演員王祖賢。

她不曾把自己困囿於不甘心中打轉，也不曾逼著自己包容一切，卻始終咬著牙細數被迫包容的樁樁件件。

命運叵測，擁有的越多越該明白周全庇護或潑天富貴，來去都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王祖賢到底變成什麼模樣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對她的影迷而言，對她自己而言都不重要了。

圓滿自己，比什麼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