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東旭“接班”董宇輝

“新東方是一個股份幾乎都是公眾的公司，所以我倒不存在二代接班的問題。但是，比如像董宇輝這樣的人才，未來是不是有可能接班還是可以考慮的。”

去年4月份，俞敏洪在直播間談及企業接班問題時提及，會考慮董宇輝接班。彼時的董宇輝在一旁笑而不語並雙手抱拳。當時東方甄選的CEO是孫東旭，董宇輝是一個帶貨主播。

然而，這份“考慮”也隨著董宇輝徹底離開東方甄選而不復存在。事態有了最新發展，董宇輝獨立四個月後，在直播間消失一年的東方甄選前CEO孫東旭，重新回到了直播間。

俞敏洪和董宇輝徹底分道揚鑣。四個月前，在剝離與輝同行的股東大會上，俞敏洪解釋和董宇輝的關係時說，“我和董宇輝之間確實沒有任何隔閡，儘管雙方在業務上存在不同看法，但我覺得自己和董宇輝是忘年交。”

彼時，外界對於“業務上的不同看法”有各種猜測。如今，答案浮出水面：俞敏洪堅持產品路線，董宇輝想走MCN模式。

11月19日，在與輝同行徹底獨立的四個月後，與輝同行（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正式對外宣佈，已成功取得MCN資質許可證，該證件經營範圍涵蓋了經營演出及經紀業務、演出票務。

拿到MCN資質許可證，意味著作為公司實控人，董宇輝明確了與輝同行的MCN屬性，這是一條與東方甄選截然相反的路。對於董宇輝來說，這意味著他可以培養和簽約更多主播，有助於他有更多時間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另一邊，孫東旭重新回到直播間，承擔起了接棒董宇輝的作用。

孫東旭未現身的11月份，東方甄選日均銷售額為750萬-1000萬元，日均觀看444萬人；孫東旭出現的兩天時間，直播間累計銷售額為2500萬-5000萬元，累計有1700萬人觀看。

孫東旭的出現，暫時彌補了東方甄選失去董宇輝之後的流量缺口。孫東旭復播第二天，東方甄選股價上漲9%。

原本東方甄選的流量擔當應該是俞敏洪，但顯然俞敏洪已經沒那麼多精力。今年4月，在接受鳳凰衛視《問答神州》專訪時，俞敏洪說“不願意把身心全部放到這裡面了（教育和東方甄選），做這些事情給我帶來了一系列我不想做的事情。”俞敏洪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旅遊上，今年以來他已經進行了西藏、南疆和川滇之旅等。

已經卸任東方甄選多個高管職位的孫東旭，不僅有更多時間在直播間直播，經歷小作文風波後，孫東旭也有了更多話題度，離網紅更近一步。

對於孫東旭後續是否會長期出現在東方甄選直播間以及直播計劃的安排，東方甄選方面暫未回應。

而此時，恰好臨近“小作文風波”爆發一週年。董宇輝和孫東旭作為當時事件中的兩大主角，命運也迎來了鉅變。

一年前小作文風波的結局是：董宇輝走進新直播間，孫東旭退出直播間；一年後的現在，董宇輝主動淡出直播間，成為一個管理者；孫東旭往前進，接棒董宇輝，成為東方甄選的網紅主播。他們二人命運變化的背後，也暗合了輝同行和東方甄選這兩家公司發展的各自需要。

董宇輝和孫東旭，不僅是直播間的一對搭檔，還是千里馬和伯樂的關係。

“2021年冬天，我和明明剛剛來北京，手頭不寬裕，天氣冷，孫總（孫東旭）就每天開著自己那輛‘破車’請我們吃飯，送我們回家。”

董宇輝曾在直播間回憶起自己剛來北京那段時間，孫東旭對他的幫助。董宇輝說，他遇到孫東旭，是千里馬遇上了伯樂，“他說我們一起奮鬥，天亮的時候，就能看到光”。

但因東方甄選的發展久未見起色，董宇輝一度想要放棄。孫東旭極力勸說董宇輝留下：你教學生“當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能接受生活所加重他的一切苦難”，你做到了嗎？

最終董宇輝留了下來。後來孫東旭提起這段往事時，還自詡為《士兵突擊》的教官，“他就是很難過，很迷茫。你可以短暫地安撫他，但你更應該鞭策他，就像《士兵突擊》裡，長官教導士兵。類似“鞭策”的一幕此後多次在兩人之間上演。

“介面新聞”曾報道稱，孫東旭分享過董宇輝經常找他討論戰略問題的事情，孫東旭則懟他，這是你需要思考的問題嗎？你就不要再幻想做管理了。因為孫東旭認為，管理工作需要縝密的能力，而董宇輝是一個單純的人。

轉折發生在2022年6月，董宇輝一炮走紅，給東方甄選帶來了巨大的流量和關注度。同時，董宇輝IP漸成。

但孫東旭卻在接受採訪時說，“他（董宇輝）火了以後，就開始有想法，比如要不要做小偶像？我要做的就是戳穿他，戳穿他就是保護他。”

孫東旭的想法來自於東方甄選走的是產品路線，而非MCN模式。孫東旭是俞敏洪選中的東方甄選CEO，他不僅是直播間的一個主播，還負責東方甄選的管理、供應鏈和產品等。

但是隱憂已經存在，隨著董宇輝IP的一步步擴大，“董宇輝該在東方甄選得到什麼樣的尊重和待遇”的討論甚囂塵上。在董宇輝丈母孃們的視角下，董宇輝是東方甄選崛起的最大功臣，但是卻沒有得到與之相匹配的待遇和尊重。

直到小作文事件爆發，身為CEO的孫東旭，在直播間疑似摔手機的動作和“曝光董宇輝的薪酬”的舉動，讓事態危機再度升級。此時的董宇輝已經是一個有著強號召力和影響力的頂級kol，具有“粉絲數量、IP效應、商業價值”等博弈籌碼。

當時，有媒體報道，俞敏洪面臨著“保孫東旭還是董宇輝”的兩難選擇。彼時，俞敏洪親自否認了這一說法，並表示，孫東旭不會離開東方甄選。

最終，小作文風波以兩人身份地位的改變而迎來暫時的結局。董宇輝從“帶貨主播”變為“東方甄選高階合夥人”，執掌70餘人的帶貨團隊“與輝同行”，被承諾擁有極大話語權，走進新的直播間。而孫東旭不僅被罷免執行董事、CEO職務，後續也辭去了東方甄選的非執行董事一職，淡出直播間。

實際上，今年1月初，孫東旭曾現身東方甄選直播間帶貨，他表示，自己是一個兼職主播，不再做公司管理工作後時間很充裕，可以精心準備直播內容。但是這次之後，孫東旭並沒有作為主播持續出現在直播間。

直到三天前，孫東旭出現在東方甄選直播間，被直播間許多人稱之為“王者歸來”，東方甄選官方賬號也發微博稱：“回來了！回來了！這次，他真的回來了！”

董宇輝不想當網紅主播，孫東旭卻再度走進了直播間。

“不希望這件事情發酵後，外界把我看待成為一個帶貨主播的樣子，我不喜歡做一個帶貨主播，那不是我本意，我會不喜歡自己，我要按照自己意願過一生。”

去年小作文風波之際，董宇輝就曾如此表達過他的心願。但是，留在東方甄選體系內的董宇輝，仍然掙扎和痛苦，他只是擁有了極大的話語權。表現在公司層面上，與輝同行的業績將並表在東方甄選財報中，董宇輝仍然揹負著東方甄選的業績壓力。

今年6月，還未徹底獨立的董宇輝，在一檔談話類節目中稱自己非常抗拒賣東西，“實事求是，我到今天都不享受這個工作”。

圖源：@抖音小助手《我愛我，很棒》

一個月後，董宇輝徹底離開東方甄選，取得與輝同行100%的控制權。董宇輝的選擇是逐漸淡出直播間，出現在直播間的頻次越來越少。

一方面，業績大漲並非董宇輝唯一的追求。董宇輝曾表示，“如果與輝同行單純以業績和利潤作為追求的話，整個公司會扭曲，會變形，然後當變形的時候，可能就會做一些自己原來不想，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成為與輝同行實控人的董宇輝，需要管理更多事情，直播間已非主要陣地。近日接受“虎嗅”採訪時，董宇輝說，“我現在工作的更多內容是以一個公司實際的運營人來開展的。”

拿下MCN資質，意味著董宇輝將培養更多主播，他自己則可以逐漸淡出直播間，“按照自己意願過一生”。

董宇輝向自己想過的方式前進，東方甄選卻似乎陷入了瓶頸期，進入失去頭部主播的流量陣痛期。

一年時間裡，東方甄選並沒有出現能夠接替董宇輝的主播。實際上，東方甄選最大的IP是俞敏洪，但是這一年裡，俞敏洪並沒有經常出現在直播間。

現在孫東旭成了那個接替董宇輝，作為流量擔當的人。

儘管孫東旭流量不如董宇輝，但在經歷了小作文風波之後，孫東旭有了更高的關注度和討論度，有了網紅屬性。

#東方小孫迴歸東方甄選#成為各大社交平臺的熱門榜單，在微博，該話題有近三千萬的閱讀量；在抖音，孫東旭相關的話題也有超過4億的播放量；圍繞在“孫東旭和董宇輝”身上的話題更是數不勝數，而這些話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隨著孫東旭的出現，轉化為東方甄選直播間的流量和銷量。

孫東旭在直播間復出，下一步會不會重新參與管理？

畢竟孫東旭是被俞敏洪堅定選擇的人，先是被俞敏洪選做東方甄選CEO，而後孫東旭身上所具備的落地執行能力，在俞敏洪眼裡也是董宇輝暫時不具備的，“沒有小孫，我和宇輝什麼都做不到。執行力上，我和宇輝不如小孫。”

在消失近一年的時間裡，孫東旭並沒有閒著。小作文風波之際，俞敏洪就說過，後續孫東旭仍會以其他方式為東方甄選繼續做貢獻，“我也會聽取他的建議和發展。”羅永浩曾點評說，“小孫仍然是東方甄選的負責人（即便不是最高負責人），只是為了避免傳出去激怒公眾，號稱只負責東方甄選的供應鏈相關事務。”

董宇輝和孫東旭的一退一進，正適配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各自發展的需要。

董宇輝不想做帶貨主播，但是與輝同行卻是一家帶貨的商業機構。當前市面上有兩種帶貨機構，一種是傳統MCN機構，如交個朋友、美腕等；東方甄選則走的是另一條路線。

零售電商行業專家、百聯諮詢創始人莊帥表示，董宇輝拿到MCN資質，意味著可以培養和簽約多個非招聘主播，“有些好的主播可以直接簽約”。在平臺上，主播和機構的名義和利益可以進行關聯，主播的打賞和帶貨的佣金坑位費也將會按照分成比例支付到機構，增加MCN機構收入。

這種模式當前的成功範本是交個朋友，在羅永浩之外，交個朋友一方面培養自有主播，佈局主播矩陣和直播間矩陣；另一方面也簽約多個明星主播，如戚薇、吉克雋逸、李誕等主播。

這些也使得交個朋友在“去羅永浩化”之後，得以平穩執行。交個朋友2024年上半年報告顯示，總收入為6.2億元，經調整後的淨利潤達到1.1億元。

未來，董宇輝大機率也要“與羅同行”。在公司層面，董宇輝未來或將孵化和簽約多個主播，甚至是直播間矩陣；在個人選擇方面，董宇輝也和羅永浩一樣，儘管會出現在直播間，但是更願意做的事情卻是在直播間之外。

董宇輝在個人命運和與輝同行的未來發展之間取得了平衡，俞敏洪卻還在為東方甄選實現願景而進退兩難，而孫東旭的出現很大程度上也是俞敏洪對流量的一種妥協。

新東方釋出的最新財報顯示，今年6-8月，新東方淨營收同比增長30.5%，經營利潤同比增長42.9%，但是若剔除東方甄選，相應增長資料為33.%和58.4%。東方甄選在該財季首次產生經營虧損，新東方經營利潤2.93億美元，剔除東方甄選後，這一資料上升為3.03億美元。

東方甄選堅持走產品路線，俞敏洪曾在股東大會上說，未來計劃依託新東方約800個教學點，探索出來一個線上線下結合的模式，打造東方甄選會員體驗店。這是俞敏洪的願景：對標山姆，甚至超越。

在直播帶貨時代，做產品也需要流量，流量則意味著渠道，這是不能缺失的一環。所以俞敏洪為為出路找尋的“另一條腿”是流量。俞敏洪曾在7月份的股東會議上說，東方甄選將來和抖音的合作將會更加密切，“可預期的是，將來東方甄選或在各類活動中和抖音的合作會更加的密切，也會得到抖音更好的支援”。

但是幾個月過去，東方甄選多次掉出抖音帶貨榜單前十，在雙十一期間更是如此。而身為CEO的俞敏洪，顯然並沒有準備作為帶貨主播，長期留在東方甄選直播間。

很早之前，還是東方甄選CEO的孫東旭，在接受《中國企業家》採訪時曾說過，“連貨都賣不掉，你拿什麼助農，拿口號助農嗎？”於是從2021年12月30日開始，孫東旭堅持直播，一直到去年小作文風波爆發才結束。

如今，東方甄選需要“有能夠賣掉貨的人”。於是，孫東旭又回到了直播間，做回“東方小孫”。

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董宇輝，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自己喜歡的事；孫東旭，重新挑起東方甄選的大梁。